“来来来,好吃的香煎肉鱼!”“又热又鲜的杜蛎汤,早上喝一碗,精神一整天!”“港口送来的新鲜鱼,只要5便士一条!”“小松饼、鳗鱼汤配姜啤!”“海螺,海螺,海螺!”“城外农庄刚采集的蔬菜,又便宜又新鲜!”……卖蔬菜,卖水果,卖熟食的流动街贩大声嚷嚷,招呼着行色匆匆的路人们,这里面,有的会停下来,仔细比较购买,有的则不耐烦挥手,因为今天的工作还没有着落。</p>
周明瑞闻着恶臭和香味此起彼伏的空气,左手牢牢握着枪把,攥紧纸币,右手则按住圆边毡帽,略微弯腰,低头穿过这片纷闹的街道。</p>
人多的地方就有小偷,尤其这街区有不少半失业做临时工作的贫民和被人驱使的饥饿孩童。</p>
一路前行,当周围人群密度恢复正常后,周明瑞重新挺直腰背,抬高脑袋,看向街头。</p>
那里有位流浪的手风琴乐师在演奏,旋律时而悠扬,时而热烈。</p>
在他的旁边,围了不少衣着褴褛,面色因营养不良而蜡黄的孩子们。</p>
他们听着音乐,跟着节拍,按照本能扭动着身体,跳着自创的舞蹈,脸上充满了快乐,就像自己是个小王子,是个小天使。</p>
一位表情麻木的妇女经过,裙摆肮脏,肌肤黯淡。</p>
她的眼神木讷而呆滞,只有看向那群小孩时,才有些微光芒闪过,似乎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p>
周明瑞超过了她,拐向另一条街道,停在“斯林面包房”前。</p>
面包房的店主是位三十来岁的少妇,叫做温蒂-斯林,头发赤红,脸上总是洋溢温和的笑容。</p>
嗯,她自己烘焙的廷根饼、柠檬蛋糕非常好吃,她露出的胸口也确实很白……周明瑞吞了口唾沫,一方面是因为食物,一方面是因为面前少妇附身工作时,所露出的一大片雪白,微笑道:“斯林太太,8磅黑麦面包。”“哦,小克莱恩,班森呢,还没回来?”温蒂笑眯眯问道。</p>
“还有几天。”周明瑞含糊回答。</p>
温蒂一边夹取着黑麦面包,一边感叹道:“他真是个勤奋的好小伙,会有个好妻子的。”说到这里,她嘴角上扬,略显顽皮地笑道:“现在好了,你已经毕业了,我们的霍伊大学历史系毕业生嗯,你很快就能赚到钱,你们不应该住现在这样的公寓,至少得有个属于自己的盥洗室。”“斯林太太,您今天真美”周明瑞只能按着记忆的本能干笑回应,只是这个本能的回答好像有点奇怪和暧昧不过,她说的没错,如果克莱恩能顺利通过面试,成为廷根大学的讲师,那整个家庭确实将直接奔向小康!</p>
在他的记忆碎片里,甚至幻想过租一套偏郊区的独栋房屋,楼上五六个房间,两个盥洗室,一个大阳台,楼下两个房间,一个餐厅,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一个盥洗室,一个地下储藏室。</p>
这不是奢望,廷根大学哪怕实习期的讲师,周薪也能有2金镑,转正后是3金镑10苏勒,要知道,克莱恩的哥哥班森,工作了好些年,周薪也才1镑10苏勒,工厂的普通工人甚至不到1镑或刚出头一点,而那样一座独栋房屋的租金19苏勒到1镑18苏勒不等。</p>
“这就是月入三四千和月入一万四五的差别……”周明瑞暗自嘀咕了一句。</p>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能通过廷根大学或贝克兰德大学的面试。</p>
至于别的途径,没有背景的人无法得到推荐,成为公职人员,而学历史的,就业范围更是狭窄,贵族或银行家、工业大亨的私人顾问需求并不算多。</p>
考虑到克莱恩掌握的知识也变成了“碎片”,不够完整,很多残缺,周明瑞对斯林太太的期许就满是尴尬和心虚。</p>
“不,我一直都这么美,我的大学老师”温蒂瞥了一眼克莱恩,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p>
这让周明瑞又是一阵发胀的同时,不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记忆,比如这个克莱恩和面前这个美艳少妇的故事。</p>
说话间,她将称量好的十六条黑麦面包装入了周明瑞自带的深棕色大纸袋,一摊右手道:“9便士。”磅左右,而偏差不可避免。</p>
“9便士,前两天不是要11便士吗?”周明瑞下意识问道。</p>
上上个月更是要15便士。</p>
“小宝贝,你要感谢《谷物法案》的废除,感谢那些游行的人。”温蒂双手摊开笑道。</p>
周明瑞似懂非懂地点头,克莱恩对此的记忆有些残缺,只记得《谷物法案》的核心是保护本国农产品的价格,价格上涨到一定程度前,不进口源于南方费内波特、马锡、伦堡等国的粮食谷物。</p>
为什么有人要游行反对它?</p>
没有多说,周明瑞怕带出左轮手枪,只能小心翼翼地掏纸币,取出其中一张,递给了斯林太太。</p>
找回三个铜便士,塞入裤袋后,他提着装面包的纸袋,往隔了一条街的“莴苣与肉类”市场进发,为妹妹叮嘱的嫩豌豆炖羔羊肉而努力。</p>
铁十字街和水仙花街交汇的位置有一个市政广场,此时搭起了诸多帐篷,有装扮古怪好笑的小丑正四处散发传单。</p>
“明天晚上,马戏团表演?”周明瑞瞄了眼别人手中的传单,低声念出了大概内容。</p>
梅丽莎肯定很喜欢的,不知道门票怎么收?想法一闪,周明瑞靠拢过去。</p>
他正待询问其中一位红黄相间的小丑,身侧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女声:“要占卜吗?”下意识扭头望去,周明瑞看见一个低矮帐篷前站着位头戴尖帽、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p>
她黑色的长裙近乎大半透明,这种遮掩下反而比不穿还要诱人,脚上踩着一个黑色高跟鞋。如果是在地球的晚上,周明瑞一定会认为自己身处一个小发廊之前。</p>
“不。”周明瑞摇头回答,他哪有闲钱去占卜。</p>
这位女子笑了笑道:“我的塔罗占卜很准的。”“塔罗……”周明瑞顿时愣住。</p>
这个发音,和地球上的塔罗纸牌非常相似啊!</p>
而地球的塔罗牌就属于一种算命扑克,只是多了些各有象征符号的“图形牌”。</p>
等等……他霍然想起了这个世界塔罗占卜的由来。竟然还是那个罗塞尔大帝。</p>
它并非来源于七位正统神灵,也不是古代遗留,而是在一百七十多年前,由时任因蒂斯共和国执政官的罗塞尔古斯塔夫发明。</p>
这位罗塞尔先生发明了蒸汽机,改良了帆船,推翻了因蒂斯王国的统治,并得到“工匠之神”教会的承认,成为新共和国的首任执政官。</p>
后来,他南征北战,将伦堡等国纳入保护,让鲁恩王国、费内波特、弗萨克帝国等北大陆强国相继低头,接着将共和国再次改为帝国,自称“凯撒大帝”。</p>
正是在罗塞尔统治期间,“工匠之神”教会得到“第五纪”以来第一份公开的神谕,将“工匠之神”的称呼改成了“蒸汽与机械之神”。</p>
罗塞尔还发明了塔罗占卜,并奠定了当前纸牌的组成和玩法,这里面就有周明瑞熟悉的几种类型,比如升级、斗地主、德州、昆特……另外,他派船队在风暴和乱流里找到了通向南大陆的航道,开启了殖民时代。</p>
可惜的是,他年老之后,遭遇背叛,于第五纪1198年被永恒烈阳教会、原因蒂斯王族索伦家族和其他贵族联手刺杀,陨落于白枫宫。</p>
这……记起这些常识,以及他推行的丝袜,甚至就连面前这个女子所穿的高跟鞋都是他发明的,周明瑞忽地有点牙疼。</p>
这位不会是穿越者前辈吧?</p>
想到这里,周明瑞就有心看一看这里的塔罗牌究竟长什么样,于是对这位女子点头道:“如果不,呃,价格合理,我试一试。”那女子顿时笑道:“先生,你是今天第一位来占卜的人,免费。”免费?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周明瑞无声嘀咕,打算等下不管有什么附加服务,都坚定拒绝。他甚至愈发觉得“占卜”是不是这里的服务业的暗语,类似于“大哥,洗脚么”那种。</p>
有本事你就占卜出我是穿越的!</p>
想到这里,周明瑞跟在这个黑衣女子身后,弯腰进了那低矮的帐篷。</p>
帐篷内非常黑暗,只得少许光线渗入,隐约照出一张摆满纸牌的桌子。</p>
头戴尖帽的女子一点不受影响,黑色长裙飘荡在水上般绕过桌子,雪白的大腿在面料中若隐若现,坐到对面,一双白腿交织翘在一起,点燃了蜡烛。</p>
然后,踢掉了脚上的黑色高跟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