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5/19第十四章来离开漠北大营的时候,韩君麒特地让那一队发现尸体的斥候中的四人作为私人加入了此次的西灵山之行。西灵山处在辽国境内,为了避免遭遇到辽人军队的袭击,几人特地打扮成贩盐的商人,驮着几麻袋的食盐,单捡那些边缘的小镇逡巡前进。不过这样一来,就增加了不少的时间,本来快马只要两天的路程硬是变成了四天。
不过苏希娇明白,雷斌这样做也是有他的目的。此次的西灵山之地在崇山峻岭中,此时前途一切未卜,这种街头巷尾的地方倘若真的发生打斗,豹韬卫的军士再训练有素也比不上他们这些江湖豪客。因此雷斌特地暗中飞鸽传书百草山庄,让他们排出得力人手到前面的归雁镇等着自己。他们这样缓慢前进,也是为了等一等山庄的援兵。
苏希娇偷偷打量着正在拿着地图参详的雷斌,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行为。好在他今天看自己的眼神和言语都还算正常,出了大营的一路上,也只是不时和王方询问着这一路的地形人文。
出了漠北大营的住扎地,地理环境反而慢慢变得没有那么恶劣,两旁绵延的群山也不再是那种光秃秃的大石,此时倒有几分春色在其中。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也惬意,一直到第二天晚上,一行人来到了塔木河边上一个叫落马镇的地方。
“夫人,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歇脚吧。”
苏希娇点了点头,在这之前,雷斌也管苏希娇叫夫人,但此时这个称呼却和以前的意思完全不同,这几天虽然已经这样被雷斌称呼多次了,苏希娇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异样。
这个小镇比起枫回镇来,可差劲多了。孤零零落在塔木河边上的小镇,只住着不到五十户人。而镇上一家开在别人家里的小客栈,成了众人唯一的选择。塞外的小镇,在晚饭后没有任何的娱乐,家家户户很早就灭灯睡觉了。当苏希娇回到房中的时候,雷斌还在拿着地图研究。
“还在看地图吗?”这还是有些做贼心虚的苏希娇今天第一次主动和雷斌说话。
“嗯,这是多年前养成的习惯了,面对这种吉凶未料的任务,喜欢将沿线的地形完全记在心里。这样,即使遇到了危险,也至少知道怎么逃。”
“你之前去过西灵山吗?”
“去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当时曾跟随一个江湖上的前辈游历了漠北,他当时告诉我西灵山中似乎有一些有趣的事情,便跟我过去探查了一番。但我们在那里逗留了接近一个月,结果却无功而返。”
“嗯,你说的前辈,是霍青玉吗?”若是在以前,苏希娇本不会挑明着一层关系的,但此时两人也算风雨同舟一段过了,当下一冲动,有些话就脱口而出了。
雷斌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到:“是的。”虽然他也从蒲心兰那里知道,苏希娇算是和他有些师门上的关系,但两人在之前不曾互相说起,此时苏希娇突然挑明倒让他有一些意外。
“当时师父有说过是什么事情吗?”
“霍前辈他老人家曾说过,在西灵山中,似乎有一股已经销声匿迹的势力在死灰复燃。现在看来,他说的这股势力可能就是奇花宫了。”
这二人和霍青玉,一人有师承的名分,而另外一人只是有师徒之实,而无师徒之名。所以一个人直接叫师父,另外一个人只能叫前辈。
“师父有跟你说起过奇花宫的事情吗?”
雷斌点了点头,说到:“此事其实事关师父和师父一生最爱的女人的名声,所以之前虽然我知道很多,但一直缄口不言。不过到了今日,也不必向夫人隐瞒了。”
“哦?”
“这齐花宫的宫主公孙青龙,其实背后有另外一个身份。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废宰相张世栋的私生子。”
雷斌的第一句话,就让苏希娇眉头微微一皱。这张世栋是曾经权倾天下的奸相,但在三十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被皇帝下令处死,家人也悉数发配到边塞充军。据后来的书信记载,他是因为贪赃的证据被皇帝掌握,因此遭到诛杀。
但卷宗里还是存有很多疑点,比如他到底贪污了多少赃银,有没有同党,这些都没有记录。
“在当时,张世栋有很多政治对手,夫人你是知道的,朝廷里面的政敌倘若真的势同水火的时候,就会各派刺客暗杀对方。但张世栋的作为一代奸相,他的政敌自然也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想要刺杀他们谈何容易。于是张世栋便暗令自己的这个精通制毒的私生子,替自己炼制了千日醉。”
原来千日醉背后竟然会有这么一段往事,苏希娇此时心中方觉有些头绪,又听雷斌接着说道:“一开始,张世栋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们先挑选了几个江湖中人下手。好让大家把精力都转移在了江湖恩怨之上,但之后大家才知道,这张世栋的真正目标,是当时的刑部尚书陆徳昭。”
“咦?奇怪,我曾查看卷宗,这张世栋和陆徳昭有姻亲的关系,他为何要把目标锁定在自己的亲家身上。”
“政治婚姻,本就是很多尔虞我诈。”雷斌叹息道:“可怜的是陆家的大小姐,也就是霍前辈一生最爱的女人陆筱芸。”
“陆筱芸,这个名字我不曾听师父说起过。”苏希娇说到。
“此事是霍前辈一生的心结,估计他不想告诉当时还只是个女孩的你吧。在霍前辈认识陆大小姐的时候,她已经被许配给张世栋的儿子张彤了。但也许是上天注定的一段渊源吧,两人在之后发生的一个案件中互相吸引,终于打破了很多的禁忌,发生了秦晋之好。然而遗憾的是,最终,互相深爱的两个人,却因为家庭,国家,身份等很多原因不得不选择分别。而就在陆大小姐嫁到张家不到半年之后,就因为脾土郁结,患上了一种怪病,最后撒手人寰。”
听了雷斌的话,苏希娇一阵神伤。女人本就是感性的存在,所以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却让苏希娇一阵神伤。不知道为什么,苏希娇的心中竟然想起了死去的珊儿,此时自己面对着他的情郎,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后来,霍前辈在陆大小姐的坟头守灵的时候,却从当时自己的至交好友,也是替陆大小姐诊过病的灵隐寺方丈那里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这陆大小姐曾经发现了一个关于张世栋的巨大的秘密,她将那个秘密透透留在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厢房里的暗格处。霍前辈为此,三探陆府,终于得知了张世栋背后的目的,解开了千日醉背后的真相,消灭了公孙青龙,拯救了陆徳昭。我想,这也算是告慰了陆大小姐的在天之灵吧。”
“然而后来,他却发现奇花宫有些死灰复燃。”苏希娇说道。
“是啊,在我们游历于北境的时候,霍前辈曾给我说起过一件事。就在他们击杀公孙青龙的时候,他自己的内心却充满了疑惑,因为感觉对方几乎就像是束手就擒一般,甚至都没有抵抗。当时他猜想,也许自己接触到的还不完全是真相,现在看来,霍前辈当时的怀疑确实有道理,这奇花宫销声匿迹多年,竟然又在江湖出现。”
苏希娇听完,一阵沉默,心中对前途忐忑。尤其是她曾经听蒲心兰说起过,这张世栋一党的势力是极为强大的,当年虽然随着张世栋的死亡而一度灰飞烟灭,但他们的党羽却在朝中根基很深。
雷斌仿佛看出了苏希娇的焦虑,安慰道:“没事,这一切只是猜测而已。况且,只要我们小心行事,再加上夫人对毒药独步天下的理解,料想定然可以化险为夷。”
苏希娇对雷斌微微一笑,雷斌看着娇媚如花的女人,不禁也呆了呆,急忙伸了个懒腰避免自己的尴尬,假装打着哈欠说到:“夜了,夫人也早些休息吧。”
说罢,雷斌走到一条宽条的板凳上躺了下去。在豹韬卫的大营里,两人的居室和床榻都很宽敞,两人即使共睡一榻也绰绰有余。但此时的荒郊小店里,床榻不过六七尺宽而已,所以雷斌很守礼数地找了条板凳躺着。
苏希娇看着男人的举动,心中一阵感激。但此时大战在即,倘若雷斌休息不好休息的话,对战斗力定然是一个很大的折损,思忖再三,终于声若蚊音地说道:“板凳上睡觉太不舒服了,嗯…你过来睡吧。”
荒野小店的客房里,此时苏希娇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虽然彼此刻意避免着身体接触,但此时男人的呼吸声,甚至心跳声,都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苏希娇躺在雷斌的身旁,就像是温柔的妻子等待丈夫的入睡一样,静静地一动不动。雷斌有些凌乱的发丝轻轻拂过苏希娇的脸庞,她却不敢去动手推开,生怕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就会碰到酣睡中的雷斌。
突然,一阵强烈的不详的预感涌上了苏希娇的心头,隔壁房间发出的一声滴滴的闷声,就像是从幽冥中伸出了一只手一样。多年习武练就的本能的反应,让苏希娇立即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去摸床铺边上的长剑。而几乎同一时刻,身边本来正在酣睡的雷斌的反应竟然比她还快,用如同闪电般的身法,雷斌拉起苏希娇,急忙闪身躲到了床下的角落处。
电光火石间,带着疾风的箭矢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密密麻麻地落在了房间的每一处开放角落。而此时隔壁,王方等几个兵卒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惨叫,显然这一轮突然的袭击,已经夺走了正在睡梦中的一众军士的性命。
凄厉的箭矢攻击持续了很久才停止,狭小的房间中,已经落下了刺猬般的羽箭,任凭两人的武功再高,此时面对如此密集的弓箭射击,也决计没有生还的可能。这一切是在来的太突然,让苏希娇惕然心惊,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
雷斌小心翼翼地从床前的空地上拿过了一支箭矢看了看,沉声说道:“这是辽国黑风骑专用的弯钩轻羽箭。”
“黑风骑?”听了这个名字,苏希娇心中更是紧张。这黑风骑是辽国最精锐的部队,定州府的那一帮身手也不算弱的捕快,前次遇到黑风骑,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一般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怎么办?”惊魂未定的苏希娇有些颤抖的说道。
“如今,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雷斌在苏希娇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拿起手上的那一根羽箭,往门板上重重掷去,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响声。立时,窗外的箭矢再次鱼贯而入,而就在同时,雷斌和苏希娇一先一后地发出了一阵惨叫。
两人当时并不是真的中箭,他们只是想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中箭。果然,又一阵箭矢飞进来后,外面的袭击者似乎停止了攻击。过了一阵,旅店的院子里发出了一阵叽里咕噜的辽国话,几名袭击者已经进了院落。
袭击者小心翼翼的检查着每一个房间,包括店家在内,每一个房间的人都无一幸免,巡查的士兵料定没有人可以在睡梦中从这样的袭击中生还,所以也慢慢变得漫不经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