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冥途真幻(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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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阳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信她么?”

云盼情皱了皱鼻子,道:“不信。诗诗姐根本都没学会扯谎,骗骗绿儿都勉强的很。不过她不说实话,我怎么猜得到是谁。”

聂阳缓缓道:“江湖之中脱灾解厄最常用的法子是什么?”

云盼情眨了眨眼,先是迷惑不解,紧跟着双目骤然亮起,“你是说……”

聂阳抬手打断了她,摇了摇头道:“你不必说出来,我会等诗诗告诉我。她若愿意,自然不会对我说假话。”

他似乎不愿再谈这个话题,转而道,“和我同来的那个赵姑娘呢?现在在哪儿?”

“她来看过你两次,不过你身边那两个一个笑的夹枪带棒,一个眉头皱得都要捏死苍蝇,她哪儿敢多待,这会儿多半还在角落厢房里休息。聂大哥,她是什么人啊?长得可真是美得很呢。”

云盼情终究还是少女心性,忍不住还是加上了最后那微带酸意的一句。

想要一个女人由衷称赞另一个的相貌,除非自己是长得更美的那个。此话放眼世间,大多适用。

可惜在聂阳心中赵雨净那精致绝美的外貌甚至还不如面前云盼情的细嫩笑脸来得可爰亲切,自然也没有多做介绍的心思,只是道:“那是赵玉笛的妹妹。如果所说不假,她也是和邢碎影有不共戴天之仇。”

云盼情还想再问,一个粗手粗脚的丫头推门走了进来,大声道:“云姑娘,饭菜热好了。”

“多谢妹妹了,赶紧去歇着吧。”

云盼情笑了笑,过来扶着聂阳手臂,“聂大哥,再不去吃点东西,你就可以得道成仙了。”

“嗯。”

知道她两片粉嫩唇瓣开合不停,说些逗趣的话,不过是为了不叫他总想着姑姑已死这事,他心中感激,点了点头,站起身陪她走了出去。

坐到饭桌边上,云盼情依旧与他聊个不停,却没有半句提到聂清漪的事情,到最后无话可谈,甚至连清风烟雨楼内的一些趣事也拿出讲了起来,把谢清风长久以来在江湖上竖立起的形象毁了个体无完肤。

聂阳听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打断道:“盼情,我知道你的好意。其实你不必这么费力,我姑姑的事,我已经好好的收进心里。没什么不能提的。你放心就是了。”

云盼情抿了抿嘴,喃喃自语道:“你若是不收进心里,我才放心。”

知道他既然提起,也就不用再刻意回避,她接着道,“我听慕容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伤口大概一两天就能不影响行动,聂阳将口中饭菜咽下,道:“过两天,我陪你去一趟清风烟雨楼。”

云盼情为难道:“我……我是想让你陪我回去一趟不假,可这几天恐怕不是时候吧?柳婷姐姐有了身孕,落在那群家伙手里多一天便多危险一分。月儿姐姐人在清风烟雨楼里,邢碎影就算过去又能如何,就算谢志渺那个笨蛋不是他对手,就算谢家哥哥姐姐嫂子姐夫都不能让你放心,那也总还有我师父师伯两位在啊,风前辈他们前些年正式归隐后,现今江湖中能让我师伯全力出手的人都已经一只手就可以数出来了,你何必急着过去。”

聂阳深深女干了口气,沉声道:“你说的有理。”

云盼情还没松出那口气,他又接着道,“但我还是要去。姑姑死了,我家就剩下月儿这一个亲人,邢碎影既然特意带话给我让我去找婷儿,自然就暂且不会拿她怎样,孔雀郡这么大,我也不知从何找起。”

他脸上浮现一丝寒意,“这二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只不过邢碎影已经去了清风烟雨楼,所以,我自然也要过去。”

云盼情微皱秀眉,劝道:“万一……万一那赵姑娘骗你呢?她不是赵玉笛的妹妹么,赵玉笛可是作邢碎影的傀儡好几年了。这些话究竟有几分可信你不也不知道么?”

聂阳头看着她道:“那你觉得,我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郡城贴满了我的画像,我只要出现,不出一刻就会有不知多少人来要我的命,我留在这儿,只会给如意楼的兄弟带来一大堆麻烦,到时真要与天道正面交起手来,白白让董凡坐收渔利。”

可惜……已经晚了,此刻孔雀郡中杀机四伏,不论是如意楼所属还是天道门人,只要暴露身份还敢现身,顷刻便会惹来杀身之祸。这些话云盼情自然不敢说给他听,只有道:“那……你这两天再好好想想,今晚慕容回来,你再与他商量一下,不要急着决定,好么?”

聂阳看了看她蹙眉扁嘴的央求神情,还是忍不住放软了语气,点了点头,“好吧。我与他商量后再做决定。”

云盼情这才又笑了起来,随手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道:“别尽想这些了,吃吧。肚子都填不饱,哪里有力气做别的。”

云盼情背对着堂屋大门,并未看到身后,坐在桌侧的聂阳却看到了赵雨净大步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看了一眼云盼情,道:“聂公子,艳福不浅呐,我一只手已经快要数不过来了。”

她啊哟一声,故意做出吃惊的样子道,“瞧我这记性,算上柳家庄的那姑娘,可不是已经数不过来了么。”

聂阳抬眼望了她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她双手按在桌上,盯着他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莫要陷在温柔乡里,忘记了自己亲人的血海深仇。”

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一字字从齿缝中咬出,虽然神情没有什么太大变化,语气却令人不由得一阵冷战。

云盼情平素一向随和,此刻却冷冷道:“你有血海深仇自己去报就是,聂大哥身上有伤肚里没饭,你这就催他出去,是嫌他的死的太慢不成?”

赵雨净斜瞥了一眼,缓缓收回双手抱在胸前,“我只是怕他记性不好,只记得住身边这些个红颜知己。忘了自己该做的事。”

云盼情难得一见的咄咄逼人了一次,莹粉唇瓣勾起讥诮的弧度,笑道:“你要是就来做个记事儿的,那我劝你省省力气,不如弄张草纸写上报仇俩字,直接贴到聂大哥床头,岂不更好?别人该做什么,与你何干?”

聂阳有些讶异的侧目看了一眼不同寻常的云盼情,开口道:“我若是会忘,赵姑娘你就算是一日三遍的提醒,我也一样不会记得。”

他扶着左臂的伤口,直视着赵雨净道,“我若是不会忘,自然不劳赵姑娘你费神提醒。”

“我不光能提醒你,还能帮你的忙。”

赵雨净不再去看云盼情,向着聂阳道。

“哦?”

聂阳靠在椅背上,看着她道,“你要如何帮我?”

也不理会云盼情就在旁边,赵雨净仿佛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羞涩的事情,平淡无奇的说道:“你不是懂幽冥九转功么,那你应该也明白这桃花功有什么功效。等你何时可以同房,我就把身上内力全部给你。”

聂阳不是没想过她会有此一说,只是没料到会如此之快,简直如同落水已久之人抓住一片浮木,也不管那浮木能不能担下自己,就将身子绑在上面。

云盼情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此事他没有插言的立场,顿时急得面颊微红,焦急的看着聂阳。

“赵姑娘,肌肤之亲非同小可,你最好还是慎重考量再做决定。你还未曾婚嫁,总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聂阳犹豫了一下,缓缓如此说道。

云盼情心中一颤,她听得出来聂阳的话并无明显的拒绝之意,比起此前,语气中对幽冥九转功的那种排斥竟不知何时烟消云散!就连此刻话中的婉拒,也更像是心中根深蒂固的德行操守在做垂死挣扎。

正自无奈,突然闻到一股幽幽清香,云盼情头一看,顿时双眼一亮,起身便让开了座位,笑道:“芊芊姐来了,快过来坐下。”

田芊芊这人性子如何云盼情大致已经了解,她对聂阳女干不女干内力恐怕毫不挂怀,但若是想在枕席间威胁她辛苦才得来的方寸之地,她可绝不会善罢甘休。刚才赵雨净那话说的毫不遮掩,她刚才要是就在门外,肯定听的一清二楚。

田芊芊款款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便对聂阳柔声道:“聂大哥,你醒了也不叫我,反倒劳烦云妹妹张罗,多不好意思。”

美眸流转环视,竟将赵雨净视若无物,只管自己拿起一双竹筷,帮聂阳挑拣些肉丝出来,“你都昏昏沉沉两天了,不好好吃顿饭怎么行。万一被人倒了胃口,又要慢个三两天才能痊愈,那要怪谁才好?”

赵雨净面上红了一红,却并未闭口不谈,仍开口道:“我只是为了自己报仇,也无意与你有什么其他干系,何况,我就算不是什么天仙绝色,总也不至于倒了你的胃口。”

这话她明里说给聂阳,暗地里却顶了田芊芊一次。

田芊芊微微一笑,皓腕一转端起一杯茶水送到聂阳嘴边,不叫他开口,娇声道:“聂大哥喝口茶,慢慢吃,肚子饿久了,也不能吃得太快太急,越往别人嘴边送的着急的,越不是好菜呢。”

赵雨净自小居于山坳,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次出门外在的机会,明知道田芊芊句句冲着她来,却不知道如何回嘴,她虽出身环境曲和寻常女子廉耻之心大大不同,但这种对男人来说天大的好事竟被拒绝总归还是有些尴尬,加上挨了一顿嘲讽,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云盼情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先赶过来的不是董诗诗,否则以她的性子和一脑子糊里糊涂的三纲五常,保不准便生着闷气替聂阳应下来了。

她倒也不是特意针对赵雨净这人,而是心底隐隐觉得不妙,这赵姑娘给她的感觉,远比最初时的柳婷还要令人不安,一旦被这女子影响了聂阳的心性,必然糟糕至极。更何况聂阳每运用一次那邪门功夫,便多一分失控的风险,真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深受其害的可不会仅仅是他身边这几个无辜女子。

赵雨净大概是心知不妙,便也不再多话,席间仅剩下了田芊芊间或发出一句疑问,聂阳简要答上一声。

田芊芊终归是有习武的底子,疲惫恢复的也快,和她较劲的董诗诗显然落了下风,聂阳这边已经吃罢收拾停当,她才半惊半喜的从没了人的卧房急匆匆跑了过来。

看她头也没梳颇有几分狼狈的样子,聂阳忍不住微微一笑,柔声道:“休息好了么?”

本以为她会一气跑过来扑到他怀里,哪知道她都已经迈出几步,面色一黯又低下了头,反而转身坐到了田芊芊身边,问道:“你身子好些了吧?伤口还痛么?”

大略能猜到她心中在想些什么,聂阳也不愿在此揭开,只将刚才向田芊芊答过一遍的话再说了一遍。可她怎样也不放心,还是过去亲自看了一遍伤口上的纱布才不再追问。

云盼情在一旁默然思量,总觉得让赵雨净与聂阳chu在同一屋中颇有不妙,眼见众人又沉默下来,便拉着董诗诗悄声说了两句。董诗诗心思单纯,不疑有他,当即便去劝聂阳回房休息,好好养伤。

聂阳一副神不守舍的懒散模样,也没拒绝,只是看了云盼情一眼,便回房去了。

赵雨净紧锁着眉心,瞪着田芊芊,云盼情怕她发作,只好留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田芊芊难得没有乘胜追击,不再拿话讥刺赵雨净,只管闲聊。

这看似平淡无波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已过了慕容极说好回来的时辰,天色渐黑,云盼情不免也担心起来。

这两三日里,据说已有天道内的中层人物出现,仗着官府便利,带着近百名好手畅通无阻的潜入到孔雀郡中,慕容极建议暂且放弃此chu分舵另做打算,免得被董凡在后两面夹击,今日过去,便是要和燕逐雪商议此事。

不想,直到这一夜过去,慕容极也没有出现。

董诗诗扶着聂阳一路回房,几次三番抬起头来,却都是看了看聂阳的脸,并不说话。一进屋,就坐也坐不定的胡乱忙活,聂阳才躺到床上不过一刻功夫,她就已灌了他五杯热茶。

“我……我去叫绿儿来帮忙,我笨手笨脚的,不成。”

直到她丢下这么一句匆匆跑掉,也没敢和聂阳直接对视。

云盼情说的果然不差,这董二小姐果然不是个撒谎的材料,就连心里装着事,也明显的好象秃子顶上的虱子一般。

绿儿这丫头一路经了这许多事端,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安静的跟在董诗诗身边,好像一抹葱绿色的影子。她人瘦了一些,好似一阵风便能吹倒一样,明明已到了安全之chu,双目仍如惊弓之鸟透着胆怯。

董诗诗坐在床边,趁绿儿出去换热水时小声道:“小阳子,我……我求你件事。”

“嗯,你说。”

本以为她要说到自己心事,没想她踌躇片刻,却开口道:“这话绿儿她不敢讲,只好我来说了。我们被抓去的时候,绿儿她……她受了些惊吓,一有男的近身,便吓的双手直抖。你看,是不是让她好好休养一段。”

她顿了顿,紧接着咬了咬下唇,略带醋意的说道,“反正有田姑娘在不是。”

听到最后聂阳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心中一想便明白,那可怜丫头多半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见到那个替自己送了命的女孩死的那般凄惨,按她的年岁见识,三魂失了六魄怕也是轻的。

“我又不是什么色中饿鬼,安心,我不去找她。”

聂阳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虽然看他微笑答允,可董诗诗心中却还是感到不安,她也说不清楚,可心里就是觉着,小阳子这次回来后,似乎有哪里和从前变得不同了。而且……亲人去世,不是应该更伤心的么?她迷惑的看着聂阳的神情,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说原本想说的话,只是低下头小声道:“嗯,那就好。”

“你不问我姑姑的事么?”

聂阳靠在床头,轻描淡写说道,“我身边的人里,就数你最好奇,这次却就你一句话也不曾说到,让我有些奇怪。”

董诗诗眨了眨眼,立刻便道:“我、我自然是想说的。我也想安慰你的啊,可是……可是姐姐临走前一个劲地叮嘱我,叫我别再提起,她说,真想不让人伤心的话,那些事便说的越少越好。我觉得,姐姐说的对。”

怎么……说错了什么么?董诗诗迷惑的看着聂阳又微笑起来,忍不住忐忑道:“那,你是觉得安慰你一下才好么?”

她刚一说完,就觉得手臂一紧,身子一歪,哎呀一声被他拉进了怀里,牢牢抱住,鼻端顿时充满了令她面红耳赤的男子气息,耳边听他沉声说道:“不必了,这样就很好了。”

“这样抱着么?”

她偏了偏头,想要离伤口远些,可他抱得死紧,她只好小声道,“你……你别使这么大劲,伤口会裂的。”

聂阳依然紧紧抱着她,双眼越过她的乌发望着不知何chu的远方,淡淡道:“不碍事,有时候,好好的痛上一痛,人才会变得清醒。”

董诗诗显然颇不认同,嘟囔道:“那今后我叫你起床,直接咬你一口好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话哪里说的好了,聂阳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笑了两声,撒开了手。她迷迷糊糊的把手撑在两边,趴在他身上愣愣的盯着他,“小阳子,你……你很高兴么?”

“怎么,你不喜欢我开心么?”

“不、不是,我……我只是觉得奇怪。”

董诗诗连忙抬起一只手摇了摇,差点歪到床下去。

“没什么好奇怪的。”

聂阳看着她,又一次笑了。

她这才发觉,他脸上的笑容,又变回了最早镖局相见之时的那样,不,甚至变得比那时还要温和,还多了一种她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感觉。

“小阳子……我、我不喜欢你这么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宁愿你伤心的时候,真的做出伤心的样子。”

聂阳依然笑着,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诗诗,我也宁愿你心里有些什么事,就真的告诉我。”

她浑身猛地一颤,强挤出一个笑容,飞快的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恰好绿儿这时提着铜壶走了进来,她立刻拉住了绿儿胳膊,道:“走,咱们去准备晚饭吧。我……我饿了。”

“哎?二小姐,你……你叫我把壶放下啊。”

看着关上的房门,聂阳的笑意渐渐消失,低声自语道:“你还是不肯说么……”

董诗诗自然没有听到,她慌慌张张的抓着绿儿便走,一路便去了乌烟瘴气的厨房。令她颇有些意外的,田芊芊正在里面。

田三小姐的厨艺看架势到有模有样,袖子挽到手肘,晶莹白皙的藕臂灵巧的上下翻腾,带动着手上的木勺拨拉出一阵阵香气。可脸上就不那么好看了,多半是吹火的时候没掌握好力道,白净的脸蛋上满是黑灰,时不时抬起胳膊抹一下脸上的汗,连带着蹭到手臂上一片黑印。

想起自己进厨房的时候比这也好看不了多少,董诗诗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怎么着,用给你搭把手么?”

田芊芊侧着眼瞄了她一眼,道:“好啊,回头难吃的话,我便赖在你头上。”

董诗诗一边挽袖一边大步走了进去,哼了一声道:“赖便赖,我做的本来就难吃的很,你这次做的要是好吃,我才要分你的功劳。”

两人斗嘴不停,手上也接着忙活起来,只不过这次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之中,少了董诗诗的尖锐气话,也少了田芊芊的冷嘲热讽。

绿儿在门口站了半晌,疑惑的摸了摸头,看了看铜壶还拎在手上,哎呀一声,连忙一溜小跑到了聂阳卧房,开门进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