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仲华立即恭声说:“费堂主已交给卑职了。”
蓝天丽凤似乎略沉思了一下,又说:“黄堂主执事,就留在总坛守山吧。”
费庭法、李沛然两人几乎同时急声说:“帮主不可,今夜前来敌人,俱是久历江湖的武林高手,黄堂主铁扇诡异,扇招神奇,来人中有不少人曾败在黄堂主扇下,说不定这些人正是借机含愤而来……”
蓝天丽凤未待两人说完,立即问:“万一有高手进入总坛,如何chu置?”
李沛然说:“我已传令各坛,进入严重备战位置,木柱、滚石、羽箭、强弩,俱都加强防守,如果发现敌踪,万箭骤发,木雷齐施,即是飞鸟也难进入。”
蓝天丽凤断然说:“好吧,黄堂主就一同去吧。”说着一顿,又问:“各旗坛主可曾到齐?”
费庭法立即说:“现在俱已等在议事厅上,宋大憨也坚持要去。”卫天麟一听,心中忍不住笑了,心说:有了这位仁兄,事情就热闹了。
又听蓝天丽凤毅然说:“他去也好,现在我们走吧。”
蓦闻李沛然急声问:“不请卫小侠去吗?”
蓝天丽凤略一沉思,轻声说:“他今天太疲倦了,让他多睡一会吧。”声音中充满了关切、柔情。
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之后,院门以外又趋沉静。卫天麟知道蓝天丽凤等人已走了。于是,摸了摸腰间的腾龙剑,紧了紧白绫绸包,飘身来至内室后窗,右掌平贴窗面,暗劲一吐。喳。窗门应声启开,脚尖一点,飞身窗外,继而腰身一挺,腾空而起,双袖一掠,身形如电,直向山外飞去。
月色较洁,小星疏稀,山区一片岑寂,只有谷中响着阵阵松涛,和绝峰飘来几声鹤唳。卫天鳞飞驰的身形,闪闪发亮,宛如一道匹练,恰似划空流星,掠过寂静的山区,直向山口飞去。蓝凤帮的弟兄,俱都知道这道如银亮影,即是小侠卫天麟,有不少人说是帮主的心上人,也极可能是未来蓝凤帮的新帮主。因此,隐伏阴影中的暗桩,虽然都看到了,却没一人发箭阻止,相反的,在卫天麟飞行的两侧,尚不断传来指示路径的轻呼。
“卫小侠出山向右,前面是绝壑……”
“……小侠那边去不得,没路……”
卫天麟在众哨轻声指点下,极顺利地向着山区以外,如电飞去。亮影划过的片刻之后,蓝天丽凤率领着三堂四坛,和宋大憨等人,如飞掠出总坛。他们在议事厅上的最后决议,仍留宋芙苓姑娘镇守总坛。实在说,他们根本不须出山迎战,尽可守在寨中,以逸待劳,但他们俱都气忿填胸,忍不住要给这些自诩正派高手的人物,迎头痛击,当头棒喝,让他们也好知道,蓝凤帮并不是好欺侮的。
九道人影,如飞疾驰,俱都精神抖擞,准备大展身手。尤其,威猛地蓝旗坛主贺熊,恨不得立刻飞到来敌面前。宋大憨能准许跟着帮主姊姊出山迎战,一直高兴得心花怒放。唯一令他感到遗憾的是,公子老弟卫天麟没有跟来。九人出了山区,是一片广阔平原,在清澈似水的月华照射下,大地一望无边,仅有十数里外的一座广大松林,黑压压的卧在前面。
疾驰中的李沛然,一指前面松林,对蓝天丽凤说:“帮主,绕过前面松林,便是通往事家集的官道。”蓝天丽凤神色凝重,仅点点头,没有回答。
九人中,以宋大憨、贺熊两人轻功稍差,但两人却都不甘示弱,奋力疾驰,紧紧跟在众人之后。由于是出山迎战,并不须急急赶时,什么地方碰上,就什么地方战,是以,蓝天丽凤与内三堂主,并未尽展轻功。红旗坛主蒲翠萍,黄旗坛主冯桂泰,白旗坛主郑少巨,俱都神态泰然,衣袂飘飘,看来也并未全力施为。
前面松林渐渐近了,倏然,一声划破夜空的震天狂笑,由松林的彼面传来。笑声沙哑悲壮,凄厉已极,入耳惊心。紧接着,响起一声怒极暴喝:“我与你拼了……”暴喝狂笑中,一团耀眼光华,幻起千百剑影,一直射上林顶。
顿时,剑芒四射,瑞光弥空,照得林顶,一片碧绿,星月无光。一道灰影,一团乌云,就在半空光幕中,一触即分。接着,一声凄厉惊心的悠长惨叫,破空传来。骤然乌云下泻,光华尽失,林端立趋一片黑暗。蓝天丽凤看了前面情景,粉面不禁倏然大变,李沛然等俱都惊得全身一战。
宋大憨立即高声嚷着说:“帮主姊姊,我们快去看,前面已有人打起来了。”
开天斧贺熊立即粗声不耐地说:“宋老弟,别嚷好不好,在分不清敌我前,最好要小心。”
宋大憨一摆大头,鹅卵眼一翻,对着他这位相chu极好的浑朋友,大感不满地说:“看你是个粗人,想不到你还如此心细。”
贺熊听了宋大憨的话,似乎特别高兴。于是嘿嘿一笑,极得意地说,“你傻人有傻聪明,难道我粗人就不能粗中有细?”蓝天丽凤两眼一直前视,理也没理这两个宝贝。
黛眉紧蹙,樱口紧闭的蒲翠萍,轻轻瞪了两人一眼,低声说:“马上到啦,小声点吧。”贺熊、宋大憨两人对这位双剑追魂蒲坛主,似乎都有一些惧心,生怕招惹她发怒,俱都哑口默然了。
这时,九人已至林前,怒喝暴叱,兵刃破风,听得愈加真切了。一绕过林角,蓝天丽凤等人,俱都眼睛一亮。十数丈外,靠近林边的一片草地上竟立着不少人,俱都神色凝重,目射精光,注视着场中两道打斗正烈的人影。两道人影,上腾下跃,劲风激荡,旋转如飞。一个用薄剑,光华耀眼,剑啸慑人,身形宛如一朵乌云。一个使双笔,风声呼呼,笔影如山,身法捷逾飘风。
蓝天丽凤、内三堂主,第一眼便看出激斗中的两人,是点苍派的杰出高手连鞘双笔云中鹤和疤面人。宋大憨似乎恐怕众人还没看清楚,立即高声大嚷:“你们快看,疤面人……”
蓝天丽凤一听,芳心大惊,恐怕宋大憨嘴快泄露了疤面人的身份,飞驰中,立转螓首,一声厉叱:“闭嘴……”宋大憨心头猛地一震,不由吓了一跳,一眨鹅卵眼,大嘴一闭,立将未嚷出的话收了回去。
宋大憨一嚷,蓝天丽凤一叱,草地上的群雄,俱都同时把冷电似的目光望了过来。疤面人、云中鹤也同时暴退分开。蓝天丽凤九人来至距群雄五丈之chu立定身形,见左侧约四丈的草地上,血泊中横卧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老道。
三位堂主定腈一看,俱都面色倏然大变,横卧血泊中的老道,竟是崆峒派上代唯一高手一清真人。三人心里明白,知道一清真人是死在疤面人的剑下。于是,三人六道凌厉目光,又同时望向傲然立在场中的疤面人。只见疤面人,剑眉飞挑,薄嘴下弯,朗目中,闪着慑人的冷电,一张奇丑的疤脸上,已沾上不少血渍。手中一柄寒光耀眼的薄剑,自然下垂,颤颤巍巍,周围数丈内的草地,宛如洒上一层水银。
蓝天丽凤秀目闪电一扫全场,芳心中也不禁微微一震。她确没想到,今夜前来犯山的人,俱是各派杰出的精英。群雄在疤面人薄剑光芒照射下,俱都神色凝重,面现怒容。场中立着的是点苍云中鹤,面白,黑须,一身灰衣。
三丈以外,是峨嵋二老允智允仁两个老和尚,红光满面,花白胡须,俱是一袭月白僧衣,卓然而立。左边立着武当三剑,三人俱着黄色道袍,背插一式长剑,目光闪烁,面带煞气。右边是华山双绝,两人一俗一道,道装背剑,人称绝命剑,俗装腰缠缅刀,人称绝命刀,两人俱有一身特异绝技。一株小树前,坐着终南疯道人,披头散发,满脸污泥,一双如灯小眼,精光炯炯,一袭破道袍,尽是污泥。邛崃涤玄道长,身背长剑,衡山静尘仙长,手持拂尘,两人俱是一身深灰道袍,并肩而立。
蓝天丽凤闪电扫了全场一眼,不禁柳眉紧蹙,樱口紧闭,正待怒声询问群雄来意。蓦地,身后暴起一声怒喝:“疤面人,试试我贺熊的一双板斧如何?”
蓝天丽凤心头一震,定睛一看,莽汉贺熊手舞双斧,幻起一团光影,已向着疤面人扑去。宋大憨一看也慌了,几乎是与蓝天丽凤,同时大喝一声:“回来……”但已来不及了。
只见疤面人纵声一笑,身形电闪,同时怒声说:“蓝天丽凤,我还没去你的总坛,你们倒先找来了,好,我们就在此地了却我们之间的过节吧。”说话之间,身形如幻,草地上尽是疤面人的影子。
莽汉贺熊扑近疤面人身前,但觉黑影乱闪,头晕目眩,已看不见疤面人的影子,只气得暴跳怪叫,双斧乱砍。蓝天丽凤沉默无语,她正运用她的智慧,看看如何应付当前的局势。宋大憨依然急得摇头晃脑直跺脚,大声不停地喊着:“回来,回来……”
子母梭李沛然手控双梭,双目注视着场中,费庭法双戟紧握,蓄势待发,黄仲华折扇在手,随时准备出救贺熊。各派高手,僧、道、俗看了当前情势,俱都眼珠乱转,暗打主意。邛崃涤玄道长,三角眼,扫帚眉,下巴几根胡须,一看即知是个阴险石更诈之辈。
这时,悄悄移至峨嵋二老之间,眼神乱闪,嘴唇启合,不知他在出甚么鬼主意。两个老和尚眼睛微闭,连连点头,并由鼻中发出赞许的嗯声。蓝天丽凤根本不去理会场中的疤面人,她一直全神贯注场中群雄的动静。这时看了两僧一道的鬼祟举动,心中不禁有气,即此一点已失大派风度。
三大堂主李沛然等,却俱都死盯着场中打斗的疤面人,对各大门派的高手,反而根本没放在眼里。打斗中的疤面人只是闪身游走,薄剑从未递出,希望贺熊能知难而退。因此,游走中,目光仍不断瞟视着群雄,这时看了邛崃涤玄与峨嵋二老的举动,不禁勃然大怒。
各派高手静立场外,见蓝凤帮中的一个坛主,竟能与震惊武林的恐怖人物疤面人久战不败,而崆峒派的上代唯一高手一清真人,却在疤面人手下,三招毙命,由此看来帮主蓝天丽凤和三大堂主的武功如何,可想而知。因此,群雄对一举歼灭蓝凤帮的信心,顿时动摇了。
正在这时,场中暴起一声厉叫。群雄闻声注目,只见疤面人左手已扣住贺熊的右腕脉门,接着,疤面人左手一抖,一声怒喝:“去罢……”喝声中,蹬蹬连声,人影闪动,贺熊庞大魁梧的身躯,一连退后数个大步。
费庭法怕疤面人进步欺身,杀了贺熊,立即暴喝一声,道:“疤面人,今夜费某定要与你分个胜负。”说话之间,双戟倏分,扑身而前,左戟挑,右戟点,直奔疤面人的中庭、丹田两大穴。
疤面人看来已然大怒,暴喝一声,说:“我就看看蓝凤帮三大堂主的武功,究竟有何惊人之chu。”声落身动,薄剑疾出,几个旋身,已将费庭法的身影罩住。
蓝天丽凤因为疤面人已声言要与蓝凤帮了却以往那段过节,如果一再出言阻止属下出手,必会引起各派高手的怀疑。宋大憨见蓝天丽凤不管,自己也不再嚷了,因为他知道,谁也不是疤面人的敌手。蓝旗坛主贺熊被疤面人左手轻轻一抖,立被震退数步,悻悻地退了回来,表面不服,但心里却呼厉害。
场中的疤面人、费庭法,两人已激烈地打在一起,但见剑气丝丝,戟风呼呼,劲力激荡,尘土飞扬。费庭法怒不可遏,拼命施为。疤面人剑点偏隙,一味游走。费庭法久历江湖,经验丰富,这时已看出疤面人薄剑虚舞,未出杀手,心中不禁一动,顿时想起大厅留柬的事。心想,莫非疤面人有意为蓝凤帮截击各大门派的高手犯山不成?果真如此,我可不能徒耗疤面人的真气、精力。
想及至此,决心冒生命的危险,试一试疤面人的真意。于是,双戟一紧,身法骤快,招式倏变,只舞得呼呼风响,尽捡虚影下手。疤面人的眼睛一亮,心中不禁笑了。两人身法,俱都快如飘风,剑光戟影,宛如一团光幕,尤其,疤面人身形逾电,任你数丈外立着,尽是各派精英,也难看出两人之间,有什么破绽。
即使是李沛然、黄仲华,也俱都替费庭法捏着一把冷汗,只有宋大憨,茫然立在一边,不断地摇头、咧嘴、眨大眼。蓦地,一声金铁交鸣之后,费庭法暴喝一声,手舞双戟,身形闪电疾退。疤面人暗赞费庭法临战经验丰富,在暴退之际,仍疾舞双戟,以防对方机诈出手。于是,一声厉笑,怒声大喝:“姓费的,再接我这招“毒龙出海”……”喝声中,一绕手中腾龙剑,幻起滚滚剑光,向着费庭法追去。
李沛然早已蓄势待发,立即大吼一声:“疤面人找死……”死字未落,右手疾扬。
一道耀眼寒光,挟着尖锐刺耳的惊风,直向疤面人闪电射去。疤面人在静安寺,已见识过李沛然震惊江湖的成名暗器子母梭,不但威势奇大,且百发不虚。于是趁机立顿身形,微微一闪,飞梭如电而过。岂知李沛然再度暴喝一声:“疤面人再接我一梭试试……”声落电闪,第二发银梭又至。
蓝天丽凤花容失色,芳心惊碎,情不由己地发出—声尖叫。宋大憨只吓得面色如土,完全傻了。场外群雄看了子母梭这等凌厉声势,也俱都惊得变颜变色。疤面人似身也未料到,不禁大吃一惊,一声暴喝,立演迷踪。嗖的一声,寒电一闪,银梭擦身飞过。
倏然,一声凄厉惊心的惨叫,由疤面人身后响起。群雄疾目一看,俱都呆了。点苍连锁双笔云中鹤,一时大意,闪躲不及,竟被飞越疤面人的银梭,闪电击中,穿胸而过。银梭穿胸后,余劲犹疾,幻起一道寒光,势如流星般,直向松林中飞去。云中鹤两手丢笔抚胸,鲜血急流如注,身形晃了两晃,翻身栽倒就地。
疤面人转首不屑地一看,纵声一阵大笑,立即轻藐地大声说:“自誉名门正派的杰出人物,原来尽是一些饭桶,一支小小飞梭,已无法躲脱过,还胆敢与我疤面人动手。”说罢,又是一阵仰天大笑。
各派高手俱都老脸通红,怒形于色,个个双目圆睁,看来似乎都气极了,但是,却无一人敢出场与疤面人动手。蓦地,峨嵋二老之—的允智僧,双目微闭,两手合十,沉声宣了一声阿弥陀佛。疤面人倏敛大笑,剑眉一竖,沉声问:“老和尚,你是否有些不服?”
允智僧立即朗声说:“卫施主昔年侠名满天下,虽与各派稍有嫌怨,但已事过境迁……”
允智僧的话还未说完,疤面人立即大声说:“老和尚闭嘴,我方才已对你们说过,我不是什么腾龙剑客卫振清,我疤面人就是疤面人。再说,往事已经过去,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你又何必罗嗦。”说着,星目神光如电,疤面立罩杀机。
允智僧身为峨嵋派长老,在峨嵋派中,地位至尊,即使在武林中,也有一份崇高地位,平素极受人尊敬,何曾遭过如此抢白?因此,老和尚只气得雪白长须微微发抖。于是,再度宣了一声佛号,沉声问:“疤面施主虽然不是腾龙剑客卫振清,但你手持宝刃腾龙剑,也必是与卫振清有关之人。”
疤面人听了,倏然发出一声悲愤凄厉狂笑,说:“我疤面人,虽手持昔年卫大侠的宝刃,但却从未见过卫大侠其人。”说着一顿,电目一扫全场,朗声问:“你们之中有谁见过昔年的腾龙剑客卫大侠,不妨说出他的身高、体型,看看与我疤面人有什么相像之chu?”此话一出,群雄顿时沉默,俱都目光闪闪,仔细望着疤面人。
蓝天丽凤似乎怕群雄看出什么破绽,立即轻摇螓首,连声说:“不像,不像。”
邛崃派的涤玄道长,阴恻恻地冷冷一笑,问:“丽凤帮主,你何时见过昔年的腾龙剑客,你怎知疤面人不像?”
蓝天丽凤勃然大怒,厉声怒喝:“涤玄老道,本帮主在此,哪有你这东西说话余地,你怎知本帮主没见过昔年的腾龙剑客卫大侠?”
涤玄道长被骂得老脸通红,浓眉轩动,立即怒声说:“腾龙剑客卫振清失踪江湖将近一十八年,算算那时你才几岁?”蓝天丽凤粉脸微微一红,正待反驳。
李沛然暴喝一声,说:“涤玄老道,现在别扯其他问题,我且问你,你可知你们现在立身何地?”群雄一听,俱都心头一震,所有视线,又都集中在李沛然身上。
李沛然说着一顿,双目精光一扫群雄,又怒声问:“你们各派俱有一人,深夜闯入本帮大荆山区,用意为何?也请说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