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堪听闻 万劫难复(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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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掌门容禀。”奚半楼叹了口气道:“顾不凡虽糊涂,对家中上下疏于管教,然其中亦有我的责任。当年他纳陶文诗为妾室,此女亦是霍永宁远亲……

其中种种至今尚不得而知,只是推断而论,当与霍永宁的毒计脱不得干系。他隐藏极深,令人疏于防范,顾不凡首当其冲,我也有责任……请掌门明鉴。”

暗香零落撒向昆仑派的大网无孔不入,光掌握了吴征的身世还不够,连做了数手准备,在最不起眼之处布下绝命的杀招,如今一同发动,昆仑派的大劫正随着山脚下响起的号角与战鼓之声,大难临头。

吴征点了点头,向顾不凡道:“虽有大过,本座仍准你名列昆仑派门墙,为师门尽忠吧。”

顾不凡大喜过望,扑腾扑腾朝吴征连连磕头道:“谢掌门,谢掌门成全……

弟子……弟子刚愎自用,迂腐不堪酿至大祸。师门大恩无以为报,一身鲜血,愿献于师门,盼能洗脱师门冤屈。”

他磕头过后起身拔剑,朝陆菲嫣点点头以示诀别,再无留恋,大踏步行至藏经阁之前的山脚小道前,横剑挺身扼守要道,目光迥然直视正前。

昆仑山的山道上,一条火把长龙正蜿蜒而上,大秦的士兵正在向无极的带领下,将长枪与大刀对准了历代守护这片国土的门派。

皎洁的月光挂在天空,几许嘲弄,几许凄楚……

“一住行窝几十年。”守卫最前的顾不凡长吟而起,悲凉而雄壮。

“蓬头长日走如颠。常怜世间众生苦,不羡莲舟太乙仙。无物可离虚壳外,有人能悟未生前。出门一笑无拘碍。”师门长辈们一同运起内力念动歌谣,声震夜空,在寂寂远山间反复回荡不绝。

奚半楼起身抽剑念道:“云在昆仑月在天!”

众人沉默着抱拳向吴征一礼,随着奚半楼飘下藏经阁的小山守卫在四周,而顾不凡已挺着长剑,迈着坚实的步伐向火把长龙当先而去……

四人从后山跃上大鸟悄悄离开,不是不敢面对,而是在大军面前回天乏术,无可奈何。

远远的听见顾不凡声若雷震:“我乃昆仑派罪徒顾不凡,不孝子顾清鸣贪图富贵,诓骗世人,欺师灭祖,罪该万死,顾不凡生不能手刃顾清鸣,死后誓为厉鬼,生生世世纠缠顾清鸣,不死不休……”

大鸟们远远飞去,朱泊喃喃道:“这一山上上下下,虽有那么几个不太明事理的,最多也就是笨了点,可都是好人,乖徒孙,你说怎地会是这样的下场呢?”

“因为我们都是好人,坏人要干坏事,当然要害我们好人,他的坏事才干的成。”

“嗯……是啊……他们当然要害我们才能干坏事了……”朱泊抽了抽酒糟鼻子,又摸出酒葫芦大大地灌了一口,吐着酒气道:“启禀掌门,小老儿现下心底堵得慌,不杀恶人难以平复,请掌门成全。”

“我们去成都城,那里正在群魔乱舞,有的是恶人来杀!”吴征顿了顿又道:

“师祖,娘,师姑,我要去见胡叔叔和二师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二位与师尊们一样,所做的一切均是为我们留一条后路,不至于被一棍子打死,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可以,我们先回据点好好休息一整日,我们一同进成都城!”

“好!”

回了小庵,吴征倒头便睡,脑子里纷乱一团原本毫无睡意,也强运[道理诀]睡了长长的一觉。

待得入夜时才从梦中惊醒,乃觉一身大汗淋漓,已将床褥子都湿的透了。

打点完毕,吴征,祝雅瞳,陆菲嫣,朱泊,张天师,邵承安一行六人身着夜行衣,手提利刃趁夜色悄悄掩至成都南门口。

恰逢变局,成都城宵禁严管,城门早早紧闭,城墙上的兵丁往来巡弋不绝,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城门上吊起的人尸。

“胡叔叔……”饶是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事前也不敢向邵承安多问一句,此时见到胡浩的尸体被倒吊于城楼前,多日的日晒雨淋之后胡浩早已故去,尸首仍在城楼前示众,如今臭味已不可闻,几乎风干……

“狗贼……狗贼……无胆匪类……”吴征睚眦欲裂!

霍永宁此举他清楚,其一是立威,侍中大人尚且如此下场,其余人等又算的什么?

不投靠他霍永宁与向无极,这便是下场!

其二朝中已立伪帝,以此举表明昆仑一系已全数覆灭,朝中会有大量的官籍空缺!

这些,便是梁俊贤与霍永宁拉拢世家贵族的砝码。

“征儿……我们先去天牢见你二师姑,若能救出,离去时再解救胡大人遗躯不迟……”陆菲嫣还没有哭得晕过去已属难能,祝雅瞳以掌抵着她心脉源源不断地输入内力助她顺气。

朱泊也无统领之才,只剩下祝雅瞳心虽悲恸万分,尚能理清思绪。

“嗯!我们走。”吴征搀扶着陆菲嫣道。

陆菲嫣深吸了一口气甩开吴征,摇头道:“不用扶我,我自己可以,我……

我可以!”她手按剑柄,一双美眸射出骇人的寒光,颤抖的双手逐渐稳定,连步伐也利落起来。

“好!我们去天牢!”

城墙上虽照的亮如白昼,兵丁们也是严加巡查。

可黑夜视线远远不及白昼,吴,祝,陆,朱四人乘着大鸟高飞而起,在荒僻处落下地来。

邵承安与张天师则在城外接应。

巡城的金吾卫与五城兵马司络绎不绝,但以四人的武功只需小心行事,一切不在话下。

原本头痛的是天牢里看守严密,想要进去难免惊动他人,不免引来围捕。

不想到了天牢前,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兵丁个个酒气冲天,百无聊赖地坐定,面前桌上还放着喝空了的酒瓶。

天牢的牢门都只虚掩着未曾合拢。

“有埋伏?故意诱我们来?”

“不会的,放心。”祝雅瞳侧耳倾听了一阵道:“门口就这么些人,里头的人也不强,我去料理了守住大门,你们去寻人。”

吴征原本心中狐疑,听祝雅瞳说得笃定,也恍然大悟过来。

几乎不发出一点声息,几个兵丁便被祝雅瞳制服。

她自与吴征相认以来心情大好,今日下手却分外狠辣。

那几名兵丁无一不被他制住哑穴,扭脱了下巴,再以重手法连打全身上下最疼痛的几处大穴。

如今正趴在地上筛糠似地抽搐,全身汗出如浆,脸涨得像副猪肝,却连一声痛都呼不出来。

吴征当先抢入天牢,一名狱卒恍惚间回过神来,尚未呼出声便被吴征一剑穿喉了结了性命。

天牢里入夜时分也是清净,三人借着火光一路向前找寻,朱泊忽然长叹一声道:“你们去吧,小老儿往里头再看一看。”

只见一间尚算干净的牢房里,林瑞晨面如白纸,四肢垂软无力地躺在石板床上,不知是否太过疲倦,睡得正沉。

在天牢里想是受了不少折磨,人已消瘦了不少。

之所以能看清,只因整座天牢只有她一人未着寸缕……

牢房里腥臭的味道,林瑞晨身上挂着的污浊泥垢,像一根根尖针刺痛了吴征与陆菲嫣的心。

吴征解下长袍披在林瑞晨身上,林瑞晨骤然苏醒,目中虽惧意十足,身体却似麻木,竟不知闪躲。

待看清了两人,才露出笑意道:“你们来了。”

“二师姐……”吴征扶林瑞晨坐好后便跪在她身前,陆菲嫣搀扶着软垂无力的林瑞晨,知她丹田已毁与普通妇人无异,这一回却死死忍着眼泪,没有哭出声来。

“想不到还能见到你们,我好……开心……”林瑞晨虚弱地笑道:“三师妹啊,呵呵,呵呵……”

“二师姐莫要说话,我们带你出去。”

“不必啦……”林瑞晨凄凉一笑道:“我没有离去反而去了金銮殿,便已做好了所有准备。大秦国从前待咱们昆仑一系不薄,这一回变生肘腋,若无人为国尽忠哪能说得过去?我家大人走了这条路,我自然也要跟随他的……只是想不到贼党如此心狠,着人百般折辱于我,当真畜生不如!来,征儿你来扶我,三师妹去找张椅子,让我到椅子上坐好。”

“是。”

待陆菲嫣离去,林瑞晨向吴征道:“三师妹跟着你,越发漂亮,也越发艳丽了。那种美丽啊,一般人看不出来,二师姑就知道,只有心里快活了,才能美得这般好看。”

“二师姑见笑了。”吴征低着头,再度听闻类似的话,虽来前就知希望不大,也觉心头蒙上一层巨大的阴影。

“原本还想数落你们,时至今日也没甚么好说的,今后你更要加倍疼她……”

林瑞晨似是说了几句话便觉疲累,语声渐低了下去,呢喃道:“你们怎生来了成都?还是速速离去吧,贼党已掌朝政,这里没有希望了的。若被霍贼发现定然要捉拿你们,万一失手可就大事不妙。”

“不会的,二师姑放心。向无极离京而去,祝家主也在此处帮衬,即便被发现了要脱身也不难,贼党拿我们没有办法。再说霍贼今时已不同往日,他现下有了他的大事,说不得已在准备篡位之事,平日里甚至不敢现身于人前,又哪敢来掠祝家主的锋芒?”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么简单的道理二师姑又没糊涂,你絮絮叨叨说这么多干什么?”林瑞晨笑骂了一句,陆菲嫣已抬来一张椅子,还铺了层皮垫。

两人扶林瑞晨在椅子上坐好,林瑞晨百感交集又不知要从何说起,只对吴征说道:“方才二师姑的话,你可记得了?你在三师妹面前答应一声。”

天牢里忽然响起了动静,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起夹杂着朱泊的喝骂与不时响起的惨叫声。

吴征还未答话,三名狱卒装扮的人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天牢!”

三人举刀一同扑来,吴征与陆菲嫣跪在地上也不起身。

林瑞晨急道:“小心。”

只见陆菲嫣跪倒不管不顾,吴征竟不回身,拔出长剑反手回刺挡开了一柄大刀道:“弟子自会一生疼爱陆菲嫣,请二师姑放心。”

三名狱卒一见火光之下陆菲嫣的媚色便如失了魂一样,近日来他们予取予求享受惯了,色胆包天,一刀虽被挡开,登时三刀一起向吴征砍来。

吴征此刻的修为内力深厚,剑招更是清奇,不需回身只听兵刃破空之声,便对来路了若指掌。

他长剑反手唰唰唰地三剑,登时将三名狱卒的手腕齐根削下,血光四溅。

“你的武功……”林瑞晨功力虽失,眼力犹在,见吴征这一手干脆利落,又惊又喜。

“弟子已有十一品了。”

“好,好,昆仑有后,昆仑有后……”

身后惨叫声不断,吴征起身以剑尖指着其中一人脖颈道:“你们是暗香零落的贼党,受死吧。”长剑又是一阵颤动,将三人全身经脉一同挑断,鲜血淋漓,一时却不得便死,只待鲜血流尽。

吴征回身前抹了把眼泪,向林瑞晨道:“此处当有不少贼党,弟子再去多杀几人,为二师姑消心头之恨。”

“好,好,征儿真乖。”

吴征跪地拜别,心道:好想与二师姑再多说几句话,今后……再也说不上话了……

吴征离去之后,林瑞晨向陆菲嫣道:“他现下是不是昆仑掌门?”

“回师姐的话,掌门师兄已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他。”

“好,好……”林瑞晨如释重负般长叹一声,也似失去了所有力气,低声道:

“你也去帮师姐多杀几个贼党陪葬吧,师姐一身污秽洗也洗不干净,放把火烧了就好。用火烧,便能把一切罪恶都烧得干干净净……把你的匕首给我。”

“二师姐……”

“快去吧,听话……师姐要去见我家胡大人了……”

林瑞晨死志已决,陆菲嫣无可奈何,只得将匕首递给林瑞晨,依依不舍地后退出牢房。

林瑞晨凄凉又洒然地一笑,匕首缓缓刺入胸口……

这一夜成都城天牢烧起冲天的火光,烧得彻夜不息,仿佛来自地狱的冤魂,哭喊着罪恶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