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工作量一般是全天最多的,所幸霍兰音向来提前一天将工作安排好,工作能力也很出众,因此并不见得会忙到焦头烂额的地步,相反,倒是游刃有余。
她将几份整合好的文件统一打印出来,正准备交给经理秘书,前台就招呼她有人找了。
两名并不认识的男子,他们掏出一本证件,介绍道:“霍兰音女士,我们是本区派出所民警,针对杜繁军的案子来作个调查。”
霍兰音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将他们引到大厅休息区。
“霍女士,这个案子你也清楚,涉及你不少隐私。”其中一名民警出声制止道,“我看,不如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再谈,怎么样?”
“……”她有些犹豫地看着说话的男子,最终点了点头,“那去写字楼后面的凉亭吧?”
“不用那么麻烦,去保安室就可以了。”另一名男子说。
刚经过修建后的乡间小路还有一半铺着塑料纸,季彤一行五人走在敞开的另一半水泥路上,水沨等四狐在一旁说笑,季彤则思索着调查时该问的问题,猛一抬头,就见不远处一座大铁门,其中一扇关闭,另一扇半开着,门框写着“繁星小学”、“八仙庄联合村委”等字样。
“何司怡上过的小学么?”季彤心中思量,低头看看时间还早,便举步走将进去。
时值寒假,规模并不小的小学却不显空旷,小孩们在操场、楼梯间恣意打闹,草坪上的滑梯、海洋球池也受到青睐。询问值班教职工,季彤很快找到了正在教师宿舍的女教师王信芳,年逾五十的王老师正是何司怡当年的班主任。
信步在校园林道上,两旁堆积的落叶平添萧瑟,王老师深深的回忆也在吊唁之日变得沉重。
“司怡小时候可聪明,又多才多艺,每年六一儿童节、元旦联欢晚会,她都要献上好几个节目。”王信芳慢慢地说着,“我记得司怡有一次扮演了一只兔子,就是普通的兔子,没有台词,但她就是演得活灵活现,大家都被她逗乐了,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趣,哈哈!
“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就这么……唉!司怡很有孝心的,逢年过节都要回来看她父母,以前教师节还会带点吃的用的给我。”几人将学校转了一圈,王信芳的回忆才算告一段落,她开始说道,“其实她呀,活得挺累。有几次她到我这里来,都是一脸疲倦,特别是被评为『最美明星脸』之后,我有时候还拿这称号夸她,她却说自从有了这个称号,冷嘲热讽就更多了,有些人是真心希望你好,但不服气的和嫉妒的人更多。”
“这就是盛名累人吧。”季彤接口道。
“谁说不是呢。”王信芳说道,“她就是活得累,什么都憋在心里,小时候被班里同学欺负了,因为害怕我处罚那个同学就不敢告诉我;长大了还是这样,家庭破裂了也不说别人的长短,只觉得自己没本事。”
“怎么?她都没有抱怨过那个抢了她老公的女人么?”水沨问道。
“没有,她跟她爱人的事也就跟我提过两次,总是说她心里清楚那个女人并没有责任,都是怪自己平时不注意保养,怪自己脾气不好,怪自己心胸不够开阔。
总是将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王信芳叹了口气,“她呀就这性格,一边心里非常清楚地知道丈夫不会离开自己,一边却是疑神疑鬼,总想找个渠道发泄。后来她丈夫去世了,她才没来过我这儿。”
“哦?还真是,矛盾的家伙!”水沨摇摇头,不无惋惜地说着。
聊了偌久,日渐高升,季彤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向校门口望了望,有意离开;却见两个半大的孩子被四五个高年级男生围在中心,他俩只被欺负地抽泣,竟不敢高声呼救。
“哦,那几个啊,都是初中里鬼混的,成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欺负低年级学生!”王老师也瞧见校门口的人群,出声道。
“在校门口欺负,你们学校老师也不管?”胡泓呛道。
“呃,说实话,他们父母跟我们都是邻里邻舍的,也不好……”
说话的当口,季彤一行已然到了门口。“干什么呢!”季彤凛然喝道,“你们的出息就是欺负弱小吗!”
那几个原本还叼着烟,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受这一喝,立马退到一边;胡泓将两个受欺负的小学生拥到一旁。
“你们谁啊!老子的事……”最前那初中生倒像是最不怕大人,可季彤威仪自生,压得他不敢乱跳,却还要在小伙伴面前壮壮门面;可话刚出口,就听“啪!”
地一声响,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耳光。
王老师、胡泓包括季彤都被这一巴掌惊住了,愣愣地看向抚摸自己右手的水沨;水沨看着她们惊讶地目光,只得笑笑:“咳咳,帮你们试试这家伙的脸皮有多厚。”
季彤忍住苦笑,依然板着面孔,训道:“你谁的老子都不是,好好当你的学生,别在外面瞎转悠。”
“你们、你们!”那挨了一巴掌的男孩儿瞪着眼睛看向王老师,身体因生气而颤抖不已;他身后那四五个小伙伴早就跑没了,少了靠山他也不敢发作,只恨恨地骂道:“你们知道老……我是谁吗!你们、你们惨了!你们惨了!”
“这几个孩子什么情况,在外面为非作歹的,家里人也不管管?”季彤望着那男孩儿飞奔而去的背影,问道。
“唉,您是不知道。”王老师道,“我就跟您说了吧,我们这儿离县城远,派出所的人也不常来管,就免不了拉帮结派。我们这儿原先有两个帮派,互相看不顺眼,后来听说出了个飞鹰帮,家大业大的,就有个帮去投了飞鹰帮,飞鹰帮帮着他们欺负另一个帮派的。这些孩子耳濡目染的,当然也学不到好。”
季彤听得如此,唏嘘道:“想不到飞鹰帮不灭,还有这些影响,真是可恨!”
“只怕这些孩子的父母,也是入了帮派的吧?”赵姝看着王老师问道。
她有些吃惊地看了看赵姝,略略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说:“不瞒你们,我们八仙庄里绝大部分人都进了帮会,不然免不了受欺凌。”
“这么猖狂?”水沨冷笑道,“不知道王老师是不是所谓『帮里人』呢?”
“我?我、我……当然……”
“季队,时候不早了。”王老师语未成句,赵姝便道。
“嗯,王老师,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季彤握了握王老师的手,一行人离开学校。
一路无言,走到半道赵姝却忽然开口:“沨姐……”
“知道啦知道啦!”水沨撇撇嘴,“控制情绪嘛!”
赵姝微笑着点点头。
再次回到何家院落,前来吊唁的人都已就坐,部分有要事的人也已离开,总算有了进入厅堂的空间。五人燃香祭拜过,才往偏厅见何司怡母亲李氏。
何母哭红的双眼看得五人一阵心酸,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开始问,倒是何母自己主动开口。
“从她成名以后就麻烦不断,我也常常说她,要学会与人相处,不要一副大小姐的样子,她偏不听,丈夫走了、朋友散了,现在,连她自己也……”流着老泪的双眼饱含慈爱地看着静静放在膝上的照片,那里面的何司怡甜甜地笑着,阳光从身后洒下,令她周身都浸润在光晕中,仿佛刚刚降生的天使一般,美好而宁静;满是斑纹皱褶的手疼惜地抚摸着照片那光洁的表面,就像是真的在抚摸自己的女儿一般,但毕竟是冰冷的。
许久,她才又继续开口:“凶手,是叫什么?”
“楚天暄。”季彤回道。
“听说,是为了给小马报仇?”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不会的,不可能。”她摆摆手,“小马的死跟司怡没有一点儿关系,司怡也一直在调查小马死亡的真相。”
“那她有什么收获?”
何母摇了摇头:“她什么也不跟我说。唉,以前她要调查小马车祸真相的时候,我一直反对,现在想想……”语未尽,又是两行浊泪。
“妈,您别太难过了,自己的身子也要保重啊!”说话间,孙士庞拿着纸巾递了过来。
何母捏着纸巾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孙士庞:“这是小孙,是司怡第二任丈夫,虽然他们离婚了,但小孙还是很孝顺我,经常来看我,唉,我这个当妈的,真是管不住你们年轻人的事。”
“妈,您可别这么说。我跟司怡毕竟夫妻一场,孝敬您是应该的。”
何母拍了拍孙士庞的手背,又对季彤道:“关于小马的事,司怡可能跟小孙提起过。”
季彤点点头:“孙主任我们之前有见过,恐怕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惭愧、惭愧。”孙士庞陪笑道。
“那么马荼出事后,何小姐有没有什么表现异常的地方呢?”
“那是当然,她一直在调查小马的死因,我都有些害怕她是疯了;后来跟小孙认识了才总算消停了些。唉,想不到司怡和小孙离婚后情况变得更糟糕,经常偷偷流泪,我问什么她也不说,只是常常往八仙庄上找她以前的老师;司怡对她老师一直都很依赖,总算有个人能听她倾诉,我也不好说什么。”何母娓娓而道,言语间却是对女儿的歉意。
季彤、赵姝互望一眼,心中各明,又问道:“那么,您可知鲁耀辉是谁?”
何母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没听过。”-季彤略感失望之际,却听身后一人道:“我知道,马先生以前的客户之一。”
听闻此言,季彤等人无不惊讶,纷纷回头。却见一名瘦高女子袅袅而来,眼影粉黛、珠光宝气,一袭黑色长衫包裹出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她身后两名正装男子,应是保镖,身旁还有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
“你是?”季彤打量一番,问道。
“你们好,我是崔智俊,何的好朋友。”女子很有礼貌地低头一礼,答道。
“崔智俊?!”胡泓眼前一亮,“是DB天团的队长?!”
崔智俊漂亮地一笑:“怎么,看着不像吗?”她原地转了个圈,淡淡的香水味也跟着飘洒开来。
“哇啊!真人要比电视上的漂亮多了!”竺烨也是两眼放光,恨不得马上抱住她。
而另外几个就淡定多了,水沨还歪过头去,悄声问道:“DB天团是个什么东东?”
胡泓白了她一眼:“大姐,别逗好么!DARKBLUE,韩国最著名的女子天团之一啊,这你都不知道?”
“呵呵。”水沨一白眼翻回去,“这么说,这家伙是个韩国人喽?”
“对呀,大明星哦!”胡泓目光一寸不离地盯着崔智俊看着,嘴里却在跟水沨低声聊,“虽然没有沨姐你漂亮啦,但人家好歹是明星啊,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太不给面子了吧?”
“切!她的面子关我什么事!”水沨捋捋头发,“不过这家伙,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胡泓撅起小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点着头。
等保安收拾停当后霍兰音才跟着两名民警走进保安内室,里面简单摆放着床铺桌椅及生活用品,窗帘关得紧紧;那保安极不情愿地离开屋子,关门前免不了对女神多看一眼,可惜,霍兰音始终没有关注到他。
霍兰音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民警身上,他们提着公文包,穿着草皮鞋,看起来倒不像是坏人,只是坏人并不是表面看看就能看出来的。她静静地坐着,两手交互地叠放在大腿上,保安倒给她的水也没有喝,轻轻地摆在一边;笔挺的制服塑出玲珑的身姿,似乎是空调开得大了,有些闷热,她的呼吸稍稍急促,被制服勒住的酥胸也随着呼吸起伏着。
民警坐到霍兰音对面椅子上,道:“霍小姐,我们是针对杜繁军被伤一案进行调查的,不是简单的例行盘问,还请配合并如实回答。”
霍兰音点了点头。
“嗯。”民警翻开一个小本子,问,“霍小姐有没有见到攻击杜公子的凶手呢?”
“那是因为杜繁军绑架在先,出手伤人是不得已的。”霍兰音渐渐红了脸,但仍是清晰地说着。
“原来如此。”民警点着头,“那霍小姐是见到过攻击者了?”
一阵沉默,霍兰音低头咬着嘴唇。
“请如实回答,攻击者的相貌。”还是没得到回答,民警只好软了口气,道,“霍小姐放心,如果这件事的过错在杜繁军,我们警察绝对会秉公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