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六回 稻香村再解纨心结 悼红轩托付菱终身(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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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摇头道:「我不过是一个婢女,二爷这话说得严重了。」

宝玉急道:「好姐姐,我真想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鸳鸯怔怔的望着宝玉,只见宝玉眼里都是真诚,并不是一时意气之语,心中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宝玉见鸳鸯低头不语,心下着急,又要急着去找贾政王夫人,鸳鸯方拉住宝玉道:「二爷,你若是……只是我还是要去金陵。」

宝玉急了,一把将鸳鸯紧紧抱住了道:「好姐姐,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将你留住呢?你有什么只管说,只要我贾宝玉做到的的,再没有不听的。」

鸳鸯被宝玉勒得喘不过气来,好容易方挣扎着把被宝玉裹在胸口的口鼻挣扎出来,喘着气道:「二爷,你听我说,我是想着,老太太疼我这许多年,好歹我也要将她老人家的灵柩亲自送回金陵,等老太太下葬了再回京都不迟……」

宝玉这才将手松了,握着鸳鸯的肩膀道,盯着鸳鸯的双眸看了好一会子才道:「鸳鸯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鸳鸯道:「我说话自然是算话的,还能都和你一样?」

宝玉喜道:「好姐姐,我哪里说话不算了?只要你能回来,我说的什么话都算!只是姐姐这一路要辛苦了。去时还好,有老爷们一路,自然有人照料的。可回来若是没人陪护着,又如何让人放心?」

鸳鸯见宝玉这般欣喜,心中也有些感动,因道:「二爷,我知道你心里头有我也就够了,你只管放心便是,鸳鸯伺候人一辈子,还不能照顾自己的?」一时二人软语温存,不在话下。

又过了三两日,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贾兰等都骑马坐车,扶着贾太君灵柩回金陵去了。贾兰也走马上任,诸多细节不一一言表。

宝玉同众姊妹仍住在大观园中,倒也过了几日太平日子,只是仍不知林黛玉下落,宝玉只得托人四处打探,均无结果。这日又往北静王府去,水溶让了座,宝玉问道:「王爷,可有什么消息?」

水溶摇头道:「只知道那妱玉格格便是昔日你府上栊翠庵的妙玉师父,是已故的义忠老千岁的遗女,那会子因被忠顺王等一干人迫害,方流落民间……宝玉,如今妱玉格格冤仇已血,得以再入了宫,恢复格格身份,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宝玉摇头苦笑道:「王爷,小人可否见上她一面?」

水溶道:「只怕是不能……太皇太后疼惜这失散近二十年的孙女,整日只让她在后宫陪着自己,再者,后宫规矩也颇多,格格又是千金之体,哪儿是说见就能见的呢?」

宝玉听了低头不语,半晌方又道:「王爷可知道,这林姑娘……」

水溶道:「是有传闻妱玉格格入宫的时候带了一人进去,可听说也是个格格,却不知是不是你家林姑娘了……」见宝玉更是沮丧,因安慰道:「也不定是传错了,那人便就是林姑娘。宝玉,你好歹安心,若是有缘,必有相见的一日。」

宝玉听了神色黯然,水溶又安慰道:「还有一件事儿,你定还不知道呢。忠顺王老匹夫的罪证都查明了,随便哪一条都够死罪了。数罪归一,判的凌迟,不几日便要行刑了。其余爪牙也都收监了。这老匹夫害得你家不浅,你可还想见上他一面,看看他如今光景?」

宝玉方想起来孙绍祖贾雨村二人还在二龙山上,犹豫了一回,方道:「王爷,宝玉还有一事要跟王爷回禀……」因想着贾雨村只是临时投靠了忠顺王,想也定不得什么大罪,这孙绍祖却是跟了忠顺王多年,因便将孙绍祖在二龙山一事掩去许多细节,同北静王说了。

北静王听了点头道:「想不到这老匹夫居然也有这等嗜好。这孙绍祖我也查过了,却是为忠顺做过许多逆事,可只查出过了年便朝南去了,半路却没缘由的失踪了,都以为是这厮知道事情不好,藏匿了起来,没想到竟然是被你们给掳了去。如此你便让人将孙绍祖押解回京,小王也在万岁面前奏上一本,就说你抓住了乱臣孙绍祖,也记你一功。」

宝玉忙摇头道:「王爷,万万使不得,宝玉可不想立什么功,只想籍籍无名了此一生罢了。」

又坐了一会子,宝玉因见不得妙玉,也不知黛玉下落,心中不是滋味,便起身告辞了,出去又找柳湘莲薛蟠冯紫英等人去悼红轩处喝酒,冯紫英处也未打探到什么消息。众人都安慰宝玉一番。宝玉也不好扫大家兴致,便说道:「北静王说咱们只管将孙绍祖押解回来,到时候往上头一交,倒是一件功劳。」

柳湘莲道:「这好办,倪二还在二龙山呢,咱们写封书信过去,只让他将孙绍祖押回京便是了。」

宝玉点头道:「三位哥哥,倪二哥因这件事收了牵连,如今不但丢了公职,更是连京都不能回,依我说,咱们到不如将这功劳全让给倪二哥,或许他也可将功赎罪,你们说可好?」

柳湘莲笑道:「倪二这人豁达,早就不想在那处当差了。况且他在二龙山过得倒是比我和呆子还自在,只怕他也不肯受。」

冯紫英也道:「若是倪二想回来,只管来我这里跟我办事,什么有功有罪,我看谁敢多问一句?」

薛蟠道:「瞧瞧,瞧瞧,冯大哥这升了官儿就是不一样,说话都不含糊了。」

冯紫英哈哈一笑道:「也不知是怎的,新皇帝老儿一上任便升了我一品,却不知是何用意。」

薛蟠道:「自然是大哥立了功劳,皇上见了欢喜。」

柳湘莲也道:「也或许是新帝想扶持年轻人,大哥少年得志,自然是该提拔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唯独宝玉笑而不语。

又吃了几杯酒,宝玉问道:「薛大哥,你和柳二哥的事,娘可知道了?」

薛蟠道:「嗯,都和娘说了。」

宝玉问道:「娘怎么说?」

薛蟠道:「倒也没怎么说,娘知道我这没笼头的马,一般人是降不住我的。这番出去几个月回来却是改了许多,想是二哥这样的人方能治得我这般服帖……」说着偷偷瞥了柳湘莲一眼,柳湘莲假装吃酒,也不理会。薛蟠才又道:「娘说『儿大不由娘了,只要你们都乐意,也就随你去,只不可再如从前那般惹事。我也有了宝玉,便比你这亲儿子还强些,也不指望你什么了。只是你若不喜女色,不如好生将香菱安排了,莫要耽搁了人家一辈子。』」

宝玉听了点头道:「想不到娘居然这般看得开,我先头还担心她老人家会气坏了身子……」

薛蟠笑道:「我也没想到呢,说回来,宝玉还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这般给她老人家分忧解难……」

宝玉也笑道:「大哥说这话又见外了,那也是我娘,我还不都是应该的。」

薛蟠道:「宝玉,当哥哥的也没少让你操心,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宝玉道:「哥哥说这话便是见外了。」说着二人都喝了。

薛蟠道:「宝玉,哥哥还有一事相求。」

宝玉道:「大哥怎么这般婆婆妈妈起来,有话只管说便是了。」

一旁冯紫英笑道:「哈哈,这世道竟是变了,以前都是宝玉婆婆妈妈的,薛蟠是个直肠子,如今可好,整个儿反过来了,宝玉倒越发像个汉子了。」

薛蟠打了个哈哈,才道:「宝玉,娘说了,让我别耽搁了香菱。现在想起来,却是我以前太对不住这小蹄子,日后却不可让她再受苦了。只是我现在心中只有二哥……我寻思着若是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一来香菱不是大户人家女儿,二来也不是处子了,若是嫁了去也是给人做小,若是嫁个知书达理的府上还好些。倘或再碰上个如昔日我那边混的人儿,香菱的命也忒苦了点。」

宝玉点头道:「大哥的话在理,嫂子打小儿便被拐子拐了去,跟了你这许多年也没过几天轻省日子,若是再嫁个孙绍祖那样的人,果真这辈子冤枉煞了。大哥你只管放心,我定帮你寻个书香门第,万不能辱没了嫂嫂。」

薛蟠道:「宝玉我就知道你也这般好,我早就找好了人家,也不用你费心了。」

宝玉道:「哦?却不知是哪家公子这般有福?」

薛蟠笑道:「便是你了。这世上我还不知道哪个男子能比你更会疼女儿家的。我将香菱交给你便就放心了。反正你屋里女人多,也不差这一个罢?」

宝玉忙道:「大哥,这怎么使得……香菱毕竟是我嫂嫂……」

薛蟠道:「少来,凤姐可不是你嫂嫂?别说是嫂嫂,你连亲妹子都不放过呢,如今倒装起好人来了?」说罢众人都笑了起来。宝玉脸上一红,却无法分证。薛蟠又问道:「宝玉,可不是你嫌弃香菱,看不上她罢?」

宝玉道:「哪里,只是……」

冯紫英道:「宝玉,方才还说你像个汉子,如今怎么又这般扭捏起来。薛蟠是一心要将弟妹托付给你,你若看得起,便听我这做大哥的一句,收在房里也就是了。」

柳湘莲也道:「正是,香菱姑娘又和你那些姊妹都熟识,可不你收着正好儿呢。」

宝玉道:「只是好歹也要问问娘怎么说,更得嫂嫂可愿意否……」

薛蟠道:「娘嘱咐我给香菱找个好归宿的时候我便问了『将香菱给了宝玉可使得?』娘可是点了头的。至于香菱自己,这也好办。」说着起身朝后头去了。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只见香菱低首跟着薛蟠来至前厅,屈膝一礼,脸红得抬不起来,显是薛蟠已经将事情都跟她说了。

薛蟠又坐了回去,说道:「香菱,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没能让你过上几天好日子,如今我心思也不在你身上,你年纪轻轻的何苦要跟我守这份儿活寡?」

香菱低声道:「爷,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只求也不要撵我走,好歹留下我,哪怕当个粗使丫鬟在爷跟前劈柴烧水我也是乐意。」说着竟是落下泪来。

薛蟠道:「好丫头,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可太太也说过了,不能拖累你一生,我只想着让宝玉替我照料你,你道可好?」

香菱却只是低头垂泪,一个字都不说。宝玉忙道:「大哥不必这般,嫂嫂若是不愿意,只随她去就是了。」

薛蟠却道:「好香菱,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都吃苦,我若再让你在我跟前当个丫头那也太对不住你了。宝玉的为人你也是知道,虽说不能让你做正妻,能同府上那些姊妹一处,也不辱没你了。」

香菱抽噎道:「爷,快别这么说,香菱就是个下人出身,哪里敢跟小姐们比呢?」

薛蟠道:「那你为何不愿意?我可真是为你好。难不成你心中有了相好的?若是有你也只管说,我看那人若是靠得住,便风风光光将你嫁过去。」香菱仍是哭着摇头,却不说话。薛蟠急道:「那究竟是如何,你可要急煞我了。」

香菱终是有些怕薛蟠,见薛蟠问得紧了,只得小声支吾道:「我……我这残花败柳,如何能配得上宝二爷……即便我愿意,只怕二爷也嫌弃我呢……」

薛蟠一愣,遂哈哈笑道:「这个你不用怕,宝玉自然不会嫌弃你,是不是?」

宝玉也忙道:「姐姐快别这么说,姐姐是什么人品什么心性,倒是我配不上姐姐才是……」